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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糖】此去经年 (三)

  
      
2010年的那个夏天——克里斯记得很清楚——格外燥热,站在室外就像站在空调的散热口,一股股热浪简直能透过皮肤直钻进肉里去。每天浇水的水管限制了使用,所有人的花园都一副蔫了吧唧的惨状。

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他正守着一听冰镇啤酒看球赛,伊斯特卧在他的脚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尾巴,那毛茸茸的触感便会隔一段时间就扫上他光着的脚背。铃声响起来时,他刚好往嘴里扔了一把坚果,球赛正到紧要的关头,他看都没看就接起来。“你好,我是克里斯。”他嘎嘣嘎嘣地嚼着坚果说。知道他这个电话的人不多,都是熟悉的老朋友,说不准是迈克尔找他去看球赛的。

听筒里传来的回答让他险些将自己呛死,在剧烈的咳嗽和眼泪中,他听到对方说:

“你好克里斯,我是小罗伯特·唐尼。”

   

    

   

    

克里斯第一次见到唐尼本人,是在一个酒会上。

那时他刚拍完《异能》,和卡米拉一起跟着保罗参加一个私人酒会。“玩得开心点!”好脾气的导演拍着他们的肩膀,提点着两个年轻人,“今天来了不少制片人,留个好印象。 ”

卡米拉很快被朋友叫走,他端着香槟有些无措地环视了一圈,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正犹豫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的时候,背后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克里斯?”

他转过身,一袭黑裙光彩照人的斯嘉丽·约翰逊含笑站在他面前。他惊喜地看着这个五年前结识的朋友。

“斯嘉丽!好久不见!”

斯嘉丽回抱他,“最近还好吗?”

他耸了耸肩,“你知道我,就那样。”他含糊地说:“拍点这个,拍点那个。”

她点点头,神色了然。“多笑一笑,克里斯,你是最不适合苦着脸的那类人。”斯嘉丽掠了下耳边的头发,目光移向觥筹交错的人群,“人生苦短,让自己过得开心点。(we are only here briefly, allow yourself joy. ①)”

克里斯笑了起来,和她碰了下酒杯。

 
唐尼出现的时候,整个酒会正好到了最高潮。由于是场私人酒会,大家都没有太多的顾忌,每个人都端着酒杯高谈阔论,被酒精麻醉的神经让大多数人明天一早醒来就会忘记拍着对方的肩膀信誓旦旦地许下的保证。有不少人明显半醉了,大笑着聚在一起互相调侃。克里斯端着酒杯转了一圈,一路下来也没少喝酒,他带着微热的酒意脱离热闹的人群,从点心架里拈起一颗樱桃抵在舌尖咬破,与此同时,入口处的人群中像是突然扔进去了一把点燃的焰火,寒暄声和笑声猛地从那里炸响,然后一路烧过来。

克里斯隔着重重叠叠的无数肩膀,看到了人群中微笑的唐尼。

他就站在那个吊灯下,钻石般的碎光落在他的鬓角和眼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闪闪发亮,他端着一杯香槟,在侧首和周围的人说些什么,似乎有人逗笑了他,他的眼尾蔓延开迷人的笑纹,和那人碰了个杯。

十年了,他看起来好极了。克里斯几乎落泪地想。

克里斯看着他复出,重新站起来,得了金球奖,成为了钢铁侠,再次拿到奥斯卡的提名。这十年来,克里斯熟悉他的轨迹,就像他熟悉自己的。在他挣扎徘徊于青春片、漫改电影的烂角色和几乎没有人看的小成本独立电影那几年,他觉得生活像是一潭沼泽一样拉着他下坠,他不敢回家,不敢给父母和朋友打电话,在一次又一次的期待中看着票房惨淡、梦想落空,记不清多少次,他将自己和啤酒一起关在房间,在濒临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

他就在那时抓着唐尼,看着他将自己一点点从泥沼里拔出来,看着他摆脱旧日挥之不去的阴影重新光芒四射地站在好莱坞。那些绝望的年月里,他抓着他,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死死地攥在手里,像是攥住最后一点希望和光亮。

“你认识他?”斯嘉丽看出了他的异样,疑惑地问他。

“不……”他摇了摇头,看着唐尼一路打着招呼走过来,“不认识。”他匆匆放下酒杯,对她歉意地笑了笑,“我觉得我得回去了,你知道……还有点事儿……”

离开大厅时,他几乎感受得到斯嘉丽投注在他背后不解的视线。

室外冰凉的空气让他晕眩的头脑清醒了许多,他大口地将清凉地气体吸进肺里,感受它在自己的胸腔里流动,带走残余的灼热,他揉了揉眉心,突然咧着嘴笑了起来。

2009年的那个秋夜,克里斯穿着双翼领的西装站在寒风中,舌尖还残留着樱桃和干邑的味道,像个孩子一样将自己笑出了眼泪。
  
   
   
   
   
  
  
作者注:

①“we are only here briefly, allow yourself joy. ”出自斯嘉丽主演的电影《她》,原句是:we are only here briefly, and jn this moment I want to allow myself joy. 斯嘉丽可能不会这么说,但我喜欢这句话,放在那里也很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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